

疫情重壓下的香港跨境運輸業,司機流失過半
參考:北京青年報??時間:2022-03-13
香港跨境運輸司機周浩成已經幾天沒能睡個好覺了,二月初,深圳口岸檢出跨境司機陽性病例以來,他總因為夢見過關失敗突然驚醒,“壓力大的不得了。”
幾乎每個跨境貨車司機都有著同樣的擔憂,自2月4日以來,深圳口岸已檢出超過200名跨境司機陽性病例,還有不少司機成為密接人員后被隔離。香港貨柜運輸業職工總會主席陳迪手估計,在疫情爆發前香港跨境運輸司機總人數在13000人左右,如今從業人數不到6500人。
司機人數銳減導致運力下降,貨物囤積、菜價上漲等連鎖反應隨之而來。面對嚴峻的挑戰,內地已通過增開水運線路等多種方式,加大香港生鮮供應的力度保障。
據香港特區政府衛生署通報,截至3月2日零點,香港單日新增55353例新冠肺炎確診病例。
閉環下的跨境運輸
2月26日早上5點45分,香港天還沒亮,跨境貨運司機周浩成就起床了,他要把一車電子元件拉去珠海西域碼頭,這意味著一天的奔波。
第一站是香港海關處,周浩成要在這里完成快速核酸檢測。拿到陰性報告后,他驅車80公里,途經港珠澳大橋進入珠海口岸,在這里,他再次接受了鼻咽拭子檢測。
下午兩點半,周浩成的車終于抵達了西域碼頭港澳車輛作業點,開始排隊等待消毒。這是真正的一路“閉環”,直至最后完成卸貨,他全程都沒有下車,也不能打車窗。工作人員關好貨廂后,在窗邊向周浩成大聲喊著“可以走了”,比著“OK”的手勢。
由于中途不能下車,周浩成出發時就準備好了早上吃的湯粉,把中午的飯菜裝進了保溫桶。但為了避免下車找廁所的麻煩,直到晚上七點半離開西域碼頭,周浩成也沒吃一口午飯。
針對香港日趨嚴峻的疫情,對于跨境運輸的定點管理、閉環作業已是常態。另一位貨運司機陳程告訴深一度記者,在他近期前往的深圳文錦渡口岸,采用了內地司機接駁的方式保障閉環作業。
每次運貨,陳程需要在口岸下車等侯,車輛消毒后由內地司機接駁,前往內地工廠裝貨,再由陳程把貨物運回香港。“等待接駁的時候,我們待在一個固定的空間,不能隨意走動。”
閉環防疫措施的另一面,是確診病例數的不斷增加,僅在2月26日,深圳口岸就檢測出16名跨境貨車司機核酸陽性,自2月4日以來,總計陽性病例數已超過200人。截至3月2日零點,香港單日新增55353例新冠肺炎確診病例。
“怕自己中招,開不了工”成了跨境貨運司機們的普遍擔心。周浩成說,現在他外出工作時,要戴兩層口罩,并隨身攜帶消毒液、洗手液,“盡量不跟人聊天,躲開人。”
盡管在防護上倍加小心,“意外”還是不期而至,2月11日,和陳程同一時間在文錦渡口岸作業的一名司機檢出陽性,陳程作為密切接觸者被隔離,“至今沒有開工。”
過境司機要進行多次核酸檢測,司機流失超過50%
和陳程一樣因疫情停工的貨運司機不在少數,陳程表示,自己所在的公司“所有車都停了,有的中招了,有的被隔離,還有的不想做了”。
香港貨柜運輸業職工總會主席陳迪手告訴深一度記者,隨著香港確診人數不斷增加,當貨運司機的住址周邊出現陽性病例后,這名司機就會被從跨境運輸的“白名單”中移出,“最新的規定是移出名單14天。”
據陳迪手介紹,在種種因素的影響下,香港跨境運輸司機的人數已經減少超過半數,原來有12000人到13000人左右,下降到現在不足6500人,很多人轉行只在香港本地跑車。
對于疫情給運力造成的壓力,在香港開辦物流運輸公司的韓雪有更直觀的感受,她公司名下的七臺車輛已經全部停工,貼上了封條,“周圍認識的貨運司機也有很多開不了工”。
司機人數的銳減的同時還出現了“招工難”,韓雪表示,目前菜車的人工費已經漲到6000港幣一次,“漲了六七倍,但還是招不到人,大量的貨發不出去。”
韓雪稱,香港第五輪疫情爆發后,運輸各環節的成本都有所上漲,除了司機人工費以外,作業點的入場費、吊機的費用、裝卸貨物的人工費,都“翻了倍的漲”。
周浩成說,一些裝卸貨的作業點,以前不收入場費,或是只有過百元的入場費,但現在一些地方的入場費已經漲到了3000元人民幣左右,“搬運費按重量和立方來算,以前1000元左右,現在也漲到了1600元左右”。
據韓雪估算,各種費用疊加在一起,現在每車貨的運輸成本已經漲到了一兩萬人民幣,“很多貨物,一車也就值一兩萬,所以現在都積壓住了”。
對于韓雪來說,更為特殊的是,她的運輸公司承運鋼材,需要使用吊機來操作。目前防疫政策下各作業點禁止外來車輛進入,場地又不匹配吊機,“沒辦法開工,打了一天電話,還是沒有場地接收。”
韓雪認為,目前由于成本和作業點限制等原因,各家運輸公司普遍存在著貨物積壓情況。“發不出去貨是很正常的,很多客戶在各個廠子里面都堆滿了貨,都是因為沒有場地發不了。”
據深圳口岸發布的數據,2019年深圳口岸出入境交通運輸工具數量達1456.6萬,經深圳口岸通關的香港客貨車輛占全國總量近一半,進出口總額達4539億美元。
這條重要物流通道承受的壓力,早在新冠疫情爆發之初就已顯現。據香港貨柜運輸業職工總會主席陳迪手統計,在香港第五輪疫情擴散之前,司機人數就已經減少了近5000人。
疫情發生后,防疫政策規定貨運司機進出口岸都要掃碼填寫信息申報,同時完成“粵康碼”等健康信息申報,“司機們很多細節的東西搞不清楚,比如填車牌的粵+字母+數字、填地址、收驗證碼、進行人臉識別,都可能會出錯。”周浩成說,許多司機同行已年近六十,在完成一些防疫規定時,明顯感覺到吃力。
在部分年長司機因身體和壓力過大等原因退出行業后,跨境運輸行業少有新鮮血液補充進來。周浩成說,一方面,受疫情影響,跨境運輸“耗時長,手續繁瑣”,年輕人不愿加入。另一方面,跨境運輸司機需持內地駕照,而新入行的年輕人想去內地考駕照需要先行隔離,進一步降低了年輕人入行的意愿。
第五輪疫情爆發后,成為“密切接觸者”的風險給了跨境運輸司機更大的壓力。在碼頭作業時,由于部分碼頭需要司機下車集中等侯接駁,“一個司機感染就會導致其它司機隔離”。回到香港居住點時,又時刻擔心居住地會出現疫情,無法通關。
陳程說,大部分司機都承擔著“每個月兩三萬的供車錢和房租”,還有“保險費、牌照費、檢查費、油費、過路費”等一系列的養車成本,“我們想停下來,但沒法停下來,只能這樣先慢慢熬著”。
“不做(跨境運輸司機)我怎么辦?”周浩成一家五口人,太太沒有工作,有三個小孩,兩個大的剛剛工作,還不穩定,最小的孩子18歲,還在念書。用了五年還完車供后,周浩成“還沒怎么掙錢”就又遇上了新一輪的疫情,現在“手上沒什么現金,養家壓力很大”。
韓雪介紹,很多香港司機沒有存錢的習慣,這讓他們遇到的困難更突顯。